男人恐惧地望向身后，似乎没有可怕的东西追过来。
他连滚带爬地逃出那燃起火焰的密林，熊熊烈火贪婪地舔舐着夜空，无数尖叫的石妖和劣魔在滚烫的空气中被烧成灰烬，而他似乎是唯一一个从火焰中逃出来的幸存者。
他扔掉那累赘的头盔和装甲，这下跑得更快了。
灰尘滚了一身，他无暇顾及，他只顾看着前方的道路。而浓墨似的黑夜似乎在同他开玩笑，在这种荒郊野岭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道路，他一路磕磕绊绊，脚在石头上跌出几个大窟窿，血流如注。
他倒了下来，根本走不动路了。一是受了如此的惊吓，二是他根本无法接受现在的身体……
面前有一滩水，他欣喜若狂地扑了上去，用手捧起一汪水浇在脸上，雨水让他清醒了不少，但他还是有所顾虑。
他看向身后，火焰已经远了，他似乎已经很安全地藏身于暗影中，但是……但是，黑夜真的能够为他提供隐蔽吗？
借着火光，他端详着自己的脸。枯瘦的面容、漆黑的头发、乱七八糟的胡须沾黏在脸上，深陷的眼眶中一双令人讨厌的小眼闪着光。
这是多年前的……
“你以为你跑的掉？”
背后诡异的女声响起，他听到这声音，浑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，虽然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种惊讶与痛苦并存的情绪了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吓得瘫倒在地，“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？”
“我们找到了更适合的人。”女人的声音充满魅惑，而在他听来这就如同恶魔的低语，“你已经没有必要活在世上了。”
“不如说，要是你泄露了秘密，倒会生出很多麻烦。”
“是你要我追杀她的，情报也全都是你提供给我的……”他气愤地指着黑暗中的女子的脸，“你不能这样做！”
“我说过了，这个位置上我们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。”
“那是谁！给我一个机会！我去杀了他！我要证明我自己。”
“不用了。你根本不可能杀得了他。”
女子叹息了一声，走了过来，男人神经质地双手撑地，难堪地后退着。
“那你别杀我……”他苦苦哀求道，此时女子已经站在了他面前，随时可以捏碎他的小命，“我们同僚这么多年，看在这些情分上！”
“你真把自己当成多大的人物了吗？”女子哈哈大笑，“不错，你本可以平步青云，但是我们已经靠那个女人追踪到了他了。他是就渊狱选择的人。”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他放声哭喊着，“渊狱背叛了我们！这根本不是我们想要的！”
“渊狱的意识你根本无法揣测。凡人。”
“我们明明立下了誓言，舍弃了人类的身体……”他匍匐在地上，痛哭起来，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我会被抛弃！我们都被利用了！”
“当然。”女人又叹了一口气，坐在他身边来，用手轻抚着这可怜男子的背，“我们都是被利用的工具，而你现在才明白。”
“那誓言又是什么？我们在塔特慕斯深渊前的宣誓又有什么价值？我终于知道了。无论多少代人的战斗，都永远不可能让神回来，这一切都是可悲的循环！”
“并不是那样，你误会了。”女子继续安抚着男人，她手中幽蓝的符文开始显现，而男人却在痛苦中逐渐消失。
“这个世界很无聊。这是真的。而我们作为其中的一员，只能把这一切当作游戏。不过你放心吧，死亡的感觉很好，你对其想必也不陌生，你不会有任何痛苦。”
“你苏醒了这么多年，果然什么都明白啊。”他微弱地喘着气，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它们变得透明了，他隐隐约约看得见厚实的地面和漆黑的土壤，那是令人悲伤的透明。
“那……”他哽咽着，“再见了……”
“再见。”
“如果你能找到我的父亲，希望你能对他的尸体好一点……”
他本还想说话，但他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了。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“我不能死……”
“希望……”
“珊卓丽特……”
“阿洛斯……”
这是他最后的叹息。
女人站了起来。
“回到渊狱去吧。”
她看着男人消失的地方，那里静谧得不像有过一场温柔的杀戮。
“现在我们会有新的血魔领主了。”她望向了南方，漆黑的山岭沉默着。
“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发生争端更无聊，不是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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